实验炖豆腐

【楼诚】青春作伴

#楼诚#青春作伴

1.

要怎么形容上海这座城市呢?活力,冷漠,潮湿,中西文化混杂揉合,都可以,都不够。

夜色下,街灯中,一别经年。他渐渐地感到自己快要不认识这个城市了。那些街弄,那些交错的电车轨道,那些多年浮浮沉沉留下的昏暗诡谲都不见踪迹,只有这份雍容华丽,依旧在这个城市的血液里流淌着。

就像现在,人潮涌动,熙熙攘攘,APEC的烟花在黑幕下绽放的绚烂,引起人们一阵阵地惊呼。

他没有理会头顶的烟花,也没有滞留于人群之中,所有的热闹都侵染不了他的深沉与平静。他独自默默地走着,似乎只有十月中旬微凉的夜风注意到了他。

转过一个又一个街口,走过一条又一条漫长的马路,林荫道,青石板,现代的气息越来越弱,人群与嘈杂越来越远,心底的熟稔越来越近。

终于,当他身边只剩了夜风和月光时,目的地到了。

 

2.

铁门,花坛,大门。

他以为的欣喜若狂,他以为的心潮澎湃,他以为的热泪盈眶都没有发生,这黑洞洞的大宅像一个深潭,吸走了他全部的情感。

他苍老的手掌推开老旧沉重的大门,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门全部打开的刹那,他愣住了,不似门外的漆黑落败,门里的世界却是灯火通明,纤尘不染。

但这灯光却让他觉得这里更加空洞死寂。

熟悉的子弹上膛声在脑后陡然响起。他身子一僵,显然没有料到这里除了他还会有其他人。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脑子却立刻飞速运转起来,猜测着枪主的身份,分析着自己处境,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便放弃了所有思考,自嘲般摇摇头,怎么还是这么神经敏感,明明早就没有意义了。

他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等待着身后人进一步的反应。

“手举过头顶,转过身来。”一个青年的声音划破死寂,在空旷的大宅里回响着。而就是这样冰冷严厉的声音,却让老者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

“不许磨蹭,转过身来!”青年的声音越发狠厉。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把澎湃的心绪全部压下,但依旧颤抖的双手彰显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缓缓转过身,眼睛正对上那人冷酷的眼神。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老人平静的表情不复存在,他深深地望着眼前人,温柔地笑了,嘴唇抿成一字,眼睛也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

青年看着老人的笑容,感觉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人心悸,但他却不记起到底是何时何地又是何人,把这样温柔的笑烙在他的心中。不自觉的,他缓缓放下枪,眼睛一措不措地盯着老人。

老人放下双手,笑道:“我回来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回家了。”语气那么温柔,那么好听。

 

3.

“你是谁?这里是我家。”为什么你要说你“回家了”?

“这里当然是你家,这里也是我的家。”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老人的笑意更深了,笑骂道:“明家的孩子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连大哥都不认了。”

青年皱眉,摇了摇头:“我头部受过重伤,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听了这话,老人的表情变得悲哀起来,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

“等谁?”

沉默。

青年像是在努力地思考,但最终颓然地低下头,摇了摇:“不记得了。”

老人伸出手在青年下耷的肩膀上安抚地拍拍,哀伤就像墨水,把眼睛染得更加漆黑。他拉着青年在楼阶上坐下,轻声说:“没关系,我还记得,我都记得。”

夜还很长,他可以慢慢告诉他,他一向很有耐心。

 

4.

老人开始讲诉一个很漫长的故事。战火,死亡;理想,信仰;蛰伏,谋划;坚守,执着;生离,死别。

随着老人缓慢低沉的嗓音,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在青年的脑海中不停闪现着,从模糊到清晰,从间断到连续,应接不暇,最终串联成活生生的现实。青年迷失其中。

注意到青年的状况,老人停下了他的故事,安静地等待。

“大……哥……”青年脑海里的记忆还在沸反盈天,他的唇张开又抿起,喉头提起又滚落,最终于千言万语中挑出了这两字。足以。

“哎——”老人应答。拖长的尾音,连些微的颤抖都染上了喜悦,“阿诚,大哥回来了。”他紧紧握住青年冰凉纤长的手,笑得满是欣慰,皱纹像是填不满的沟壑。

“大……哥……”青年低声重复着,他梳理着脑子里排山倒海而来的记忆,突然提取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条,他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了,满是焦急地说:“大哥,你的身份暴露了,必须马上转移。”

明楼看着阿诚紧张担忧的眼睛,握着的手收得更紧了,一言不发。

阿诚不安地催促:“大哥!”

明楼闭上眼,几乎是以叹息的口气说:“阿诚,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记得吗?”

 

5.

五十多年,半个多世纪。

阿诚愣住了。是啊,大哥都已经是这般白发苍苍的模样了……但为什么自己……

终于记起,终于明白,终于……

在他明白过来的瞬间,大宅里的灯全部熄灭,纤尘不染的明公馆刹那变得落败荒芜,只剩了夜风和月光还陪着他俩。

那年日本人投降的消息像是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但曾经的“自己人”的狼子野心也一天天昭显出来。那些熬过了黑夜的人们都充斥着喜悦,但他们还要在黎明中继续坚守。

新政府随着日本人的投降而崩溃,明楼终于可以褪下最外层的伪装,而一切才刚刚开始。他们接到上级命令,随势而为,蛰伏等待,为日后的斗争做准备。

但在这当下,明楼的身份却陷入了暴露的危机中。那是一个藤田芳政当年埋下的一枚棋子,清楚地知道藤田对明家的怀疑,对明楼身份的怀疑,似乎还掌握了一定的证据。藤田死后无人知道他的身份,他虽然与日本方面保持着联系,但却没有实质性的行动,几乎就成了一枚死棋,所以无论哪一方势力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直到日本投降,阿诚开始大刀阔斧地清理日本人留下的暗子,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不如先下手为强,以明楼身份为筹码,在重庆方面中寻求庇护。他找到了当时一个也准备投靠重庆的新政府高官,利用电台秘密联系。

苏太太截获了他的电文后立刻与阿诚联系,阿诚想让明楼转移,明楼却决定釜底抽薪——在消息扩散前将知情人员全部清理掉。一个汉奸和一个已经崩溃的伪政府的高官,即便是曝尸街头也没有人会在意。而明楼依旧可以隐藏身份,继续完成使命。

明楼站在他的书桌前,对阿诚说:“执行任务时小心点。”他顿了顿,笑,“阿香回乡探亲了,家里还等着你回来做饭呢。”

阿诚瘪瘪嘴,不乐意地说:“我搞得一身血腥味回来做饭你还吃得下?”

“那好,我来做,等你回来吃。”

但他却没有等到。

脑部中枪,一枪毙命。

 

6.

夜似乎要过去了,月已快要行至地平线,月光透过窗户投下的影子越拉越长。

阿诚有些懊恼:“我搞砸了。”明楼摇头:“没有,你已经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我们都已经完全了任务。我们胜利了。”

阿诚听了这话,长舒一口气,终于笑了,笑得坦荡,毫无杂质。明楼也笑,两人互相看着笑地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明朗,最后变成了开怀大笑。

突然,阿诚抬起头看看窗外的天色,站起身,明快地说:“大哥,天快亮了,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见不了日光。大哥一夜未睡还是早些休息吧,等到晚上还请大哥详细地给我说说这五十年间的事情,大哥可别嫌我烦。”

他以前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亡魂,只知道临近日出就要躲到地下室去,现在知道了倒也坦然。

他转身想走,却被明楼拉住了。明楼抬头静静地看着他,眼中似悲似喜又无悲无喜。阿诚疑惑,愣了一会儿,苦笑:“大哥,不会你也……”

明楼缓缓点头,看到阿诚瞬间像是要哭的脸,立刻补充道:“无病无疾,寿终而亡。”

阿诚还想说什么,终是闭了口,说到底他一生所求不就是如此吗,家国在,亲友安。如果再有要求就是偏执了。

明楼也站了起来。今夜本是头七回魂夜,恍恍惚惚中他一心只想回家看看,恢复意识时他却发现自己身在上海而非香港,那个他住了五十年的家终是比不上这个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

他也曾叩问上苍,为什么他一心为国为民却只能活于阴暗中,为什么他成的了民族大义却守不住家人性命。但时至今日,能够回家看看于他而言已是足够,而能够遇到在这里羁留了五十多年的阿诚让他觉得老天对他实在是厚待。五十多年独自飘零的孤寂困顿可以在阿诚清澈的眼睛里找到解脱,干枯老旧的身躯可以在阿诚的手掌里恢复年轻的活力和力量。

 

7

 “大哥,我想出去走走,在阳光下。”阿诚看着窗外,月亮已落,黎明将现,“大哥可愿陪我看这场日出。”他朝他欠身,伸手,一个标准的邀舞姿态。

明楼也不恼,看着阿诚的手将自己的手递了出去:“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两只手接触,再抬眼,俩人似乎都回到了最是意气风发的年代,他是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他是背着画板四处写生的文艺青年。

他们携手走到露台,无论上海这些年又多了多少高楼大厦,在这里都看不见踪迹,只有层层叠叠的云中孕育的红日才最是夺目。

他们站得笔挺,待到旭日终于冲破云层,将光芒洒在他们身上时,温暖像触电一般游走在四肢百骸,就连胸腔里的心脏都开始了久违的搏动。

他们相视一笑。

“大哥,你来生想做什么?”

“做个医生吧,治病救人。”

“那我就做个小警察吧,如果我出警受伤了大哥可得帮我处理。”

“你哪次受伤不是我帮……”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模糊。

终于消散。

漫长的暗夜不复,阳光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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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只是个脑洞,一不小心写了这么多.....总是纠结于细节以致行文不畅.......有很多地方经不起推敲,随便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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